比较稳定的香港云服务器项目刚交付我被辞退,老板问我还有多少核心客户,我答:22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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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建军问我,我手里还有多少核心客户时,我告诉他,二十二个。

说完这个数字,我看着他那张习惯了运筹帷幄的脸上,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。在那一刻,我心里那块被背叛和屈辱烧出的焦黑空地上,竟然奇异地,长出了一丝近乎报复的平静。

为了他口中那个能决定公司未来五年命运的天枢项目,我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,整整转了七百多个日夜。我以为那不眠不休的付出,换来的是一个项目的完美交付,是一个团队的荣耀,是我职业生涯的新起点。

我从未想过,那竟也是我在这个奋斗了六年的公司的终点。

一切,都要从项目交付后,那场本该属于我们的庆功宴说起。

第1章 盛宴与阴影

天枢项目交付的那个下午,整个项目组都沉浸在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里。最后一份交付文件通过邮件发送出去,得到客户完美的回复时,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短暂而热烈的欢呼,随即又陷入了疲惫的寂静。大家眼窝深陷,脸色蜡黄,但眼睛里都闪烁着如释重负的光。

我叫林薇,是天枢项目的项目经理。从项目立项到最终交付,两年零一个月,七百六十五天,我每天的睡眠时间没超过五个小时。我的丈夫陈阳开玩笑说,他现在已经能通过我敲击键盘的力度,来判断项目是遇到了bug还是收到了客户的催命符。

林薇,辛苦了!今晚公司在‘锦江阁’设宴,大家好好放松一下!你可是头号功臣!老板王建军,也就是王总,拍着我的肩膀,笑得满脸褶子都透着真诚。

我笑着点头,心里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。我只想回家,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。但作为项目负责人,我必须在场。我给陈阳发了条信息:今晚庆功宴,又不回家吃饭了。

手机很快震动起来,陈阳的回复言简意赅:知道了。没有表情,没有多余的字,我能想象出他隔着屏幕那张失望的脸。这两年,类似的信息我发了不下几百条,他的回复也从最初的老婆辛苦了,少喝点酒,变成了如今的知道了。我们之间,似乎也随着这个项目的推进,被磨损得只剩下这种程序化的应答。

锦江阁是本市有名的酒楼,包厢富丽堂皇。王总显然是下了血本,酒是茅台,菜是硬菜,他举着杯,满面红光地讲着话,从公司战略讲到行业未来,最后落脚点是我们项目组。

……尤其要感谢我们的项目经理,林薇!王总特地把我拉到他身边,手臂亲热地搭在我肩上,没有林薇,就没有‘天枢’的今天!我提议,我们大家一起敬林薇一杯!

同事们纷纷起立,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。我被酒精和众人的热情包裹着,两年来的疲惫和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。我仰头饮尽杯中辛辣的白酒,喉咙里火烧火燎,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。我以为,这是苦尽甘来的味道。

席间,王总频频给我夹菜,关怀备至地问我项目结束后有什么打算,是不是该休个长假,陪陪家人。我受宠若惊,连连点头,说确实该好好陪陪陈阳了,他为我牺牲太多。

应该的,应该的。王总笑呵呵地说,家庭是革命的本钱嘛。不过,休假前,先把项目的资料都整理一下,尤其是那些客户的对接文档,要做好交接,方便后续的维护工作。

我当时并未多想,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工作收尾。一个大项目结束,相关的文档和客户关系自然要纳入公司的标准化管理流程,这是我的分内之事。我甚至还为王总的管理如此细致而感到钦佩。

酒过三巡,大家都有了醉意,开始互相勾肩搭背地回忆项目中的艰难时刻。有人说起为了一个技术难关,连续在公司睡了一星期行军床;有人说起被客户半夜三点一个电话叫起来,远程解决问题。说着说着,几个年轻的程序员甚至抱在一起,哭得像个孩子。

我看着他们,心里五味杂陈。是啊,太难了。这个项目,几乎榨干了我们所有人的心血。尤其是客户关系这一块,更是我一块一块硬啃下来的。

天枢项目的甲方,华盛集团,是出了名的难缠。为了和他们建立信任,我几乎是把他们的组织架构、决策流程甚至几个关键人物的个人喜好都背得滚瓜烂熟。华盛的项目总负责人李总,是个极其严谨刻板的人,起初对我们公司充满了不信任。为了让他点头,我带着团队做的第一版方案,被他批得体无完肤。回去后,我带着人熬了三个通宵,把三百多页的方案推倒重来,每一个细节都用数据和案例支撑。再去见他时,我因为低血糖,在他办公室门口差点晕倒。

或许是那次我的执着打动了他,李总的态度才开始松动。后来,我知道他女儿在准备出国留学,就默默地搜集了很多相关的资料和过来人的经验,整理成册,在他某次无意中提起时恰好递给了他。我没有刻意讨好,只是在每一个细节上,都让他感觉到我的真诚和专业。就这样,一点一滴,我才和华盛破冰,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。

而这样的核心客户,在天枢项目的生态链里,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。每一个,都是我用类似的方式,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和被忽略的家庭生活换来的。

庆功宴在一种虚假的繁荣和真实的疲惫中结束。我被王总安排的司机送回家,摇摇晃晃地打开家门,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。陈阳已经睡了,餐桌上盖着一个保温罩,下面是我最爱喝的排骨汤。

我没有胃口,只是坐在餐桌旁,借着酒劲,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。我觉得对不起陈阳,也觉得对不起自己。但转念一想,这一切都过去了,项目成功了,接下来会有丰厚的奖金,一个长长的假期,我和陈阳的关系也能慢慢修复。未来,似乎一片光明。

我不知道,那晚的盛宴,其实是我在这个公司的最后的晚餐。阴影,早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悄然笼罩下来。

第2章 冰冷的邮件

庆功宴后的第二天,我给自己放了个短假,在家昏睡了一整天。醒来时,已经是傍晚,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。陈阳不在家,手机上有一条他的留言:醒了自己找点吃的,我跟朋友在外面。

我心里一空,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。我回拨过去,他没接。我叹了口气,打开电脑,准备开始整理王总交代的项目资料。

登录公司邮箱,收件箱里静悄悄的,没有了往日被各种邮件塞满的红色提示。这突如其来的清净,让我有些不适应。我点开已发送邮件,确认了昨天下午发给客户的交付文件,然后开始着手建立一个新的文件夹,命名为天枢项目客户关系交接文档。

我把我那个宝贝笔记本拿了出来,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二十多个核心客户的所有信息。从公司的基本情况、合作历史,到联系人的职位、性格、家庭情况,甚至是他秘书的姓名、他喝茶喜欢放几颗枸杞,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这些不是冰冷的数据,而是我用时间和心血浇灌出的人情网络。

我一边整理,一边在文档里做着标注。哪些客户需要重点维护,哪些客户的合同即将到期需要跟进续约,哪些客户的负责人最近有变动……这些信息,在我脑子里就像一张活地图,清晰无比。

就在我埋头工作时,一封新邮件弹了出来。发件人是行政部,标题是关于公司内部服务器存储空间优化的通知。我没太在意,以为是常规的公司通知,随手点了进去。

邮件内容很简短,大意是说为了提升服务器效率,将对部分长期未登录或权限模糊的账号进行存储空间限制,并附上了一个长长的名单。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,目光在触及一个熟悉的名字时,瞬间凝固了。

我的名字,林薇,赫然在列。
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这太不正常了。天枢项目刚刚交付,我是项目的核心人物,怎么会被列入长期未登录或权限模糊的名单?我立刻检查我的后台权限,果然,好几个我之前拥有的高级访问权限,都变成了灰色,无法访问。

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。我立刻给项目组的技术骨干小张打电话。

小张,你帮我查一下,我的服务器权限是不是被动过了?

电话那头的小张沉默了几秒,语气有些犹豫:薇姐……这个……我今天早上是收到IT部的通知,说要配合做一些账号的常规调整。

常规调整会调整到我头上?项目刚结束,我是PM!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。

薇姐,你别急,小张的声音压得很低,具体我也不清楚,是王总那边直接下的指令。要不……你问问王总?

挂了电话,我手脚冰凉。王总直接下的指令?为什么?庆功宴上他还对我赞不绝口,亲热地称我为头号功臣,怎么一夜之间,就要收回我的权限?我脑子里一团乱麻,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。

难道是我在项目里得罪了谁?还是说……公司要过河拆桥?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立刻被我自己否定了。不可能。我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,王总亲口承诺过丰厚的项目奖金和晋升,他没有理由这么做。

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也许只是系统调整的乌龙。我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王建军的电话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那头传来王总一贯热情的声音:喂,林薇啊,怎么了?是不是休假休得不习惯,想回来上班了?

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,这让我稍微安了下心。王总,我看到行政部发了封邮件,说要限制我的服务器存储空间,还关了我一些后台权限,这是怎么回事啊?

哦,你说那个啊。王总的语气轻描淡写,公司最近在做数据安全升级,统一管理嘛。你的权限只是暂时冻结,方便IT做梳理。你别多想,好好休息,等你休假回来,一切都恢复正常了。

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,但我心里的那份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。一个项目经理的权限,在项目刚结束就暂时冻结,这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极不寻常的操作。

那……王总,我正在整理客户交接文档,很多资料都在服务器的加密区,没有权限我没法弄。我试图用工作来试探他。

不急不急,王总立刻说道,客户资料的事,你先把你知道的,能整理的,先整理出来一个大纲。具体的细节,等你休假回来再说。小李(王总的助理)这两天会跟你联系,你把手头整理好的东西先发给他一份。

他的话像一盆冷水,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。让我把客户资料的大纲先发给他的助理?这已经不是暗示,而是明示了。他想要的是我手里的客户资源,而且要得非常急。

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,并且这一次,无比清晰。

挂掉电话,我呆坐在电脑前,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。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户,在我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。我忽然想起庆功宴上,王总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,看似亲热,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。他说的每一句关怀备至的话,现在回想起来,都像是在为今天的行为做铺垫。
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又响了。这次,是HR总监张姐。

林薇,明天上午十点,有时间来公司一趟吗?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和你沟通一下。张姐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公式化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我握着手机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我知道,审判的时刻,终于要来了。

好。我听到自己的声音,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。

那一夜,我彻夜未眠。我把我和王建军的每一次对话,每一个细节,都在脑子里反复播放。我终于明白,那场盛大的庆功宴,不是为了庆祝我的成功,而是为了麻痹我,好让我心甘情愿地,交出我手中最宝贵的筹码。

第3章 一张冰冷的A4纸

第二天上午,我特意化了个淡妆,选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。镜子里的我,脸色有些苍白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。我知道,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以员工的身份踏进这家公司,我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失败者。

公司里一如既往的忙碌,敲击键盘的声音、电话铃声、同事间低声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曲我曾无比熟悉的交响乐。然而今天,这一切听在我耳中,却显得格外遥远和陌生。路过的同事看到我,表情都有些不自然,匆匆打个招呼便低下头,假装忙碌。

我心中冷笑,看来,消息早已在内部传开了,只有我这个当事人,被蒙在鼓里。

张姐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,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,透不进一丝阳光。我推门进去,她正坐在办公桌后,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份文件。看到我,她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林薇,坐。

我没有坐,而是站在原地,开门见山地问:张姐,找我什么事,直说吧。

张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恢复了平静。她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,那是一张打印在A4纸上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。

林薇,是这样的。她的声音平稳得像一台机器,基于公司组织架构的调整和业务发展的需要,公司决定对部分岗位进行优化。经过慎重考虑,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。

组织架构调整?我拿起那张纸,看着上面冰冷的铅字,觉得无比讽刺,‘天枢项目’刚刚交付,我是项目经理,现在项目结束了,我就成了被‘优化’掉的岗位?

林薇,你要理解,公司的决策是站在整体战略高度的。张姐避开我的目光,开始念稿子一样地解释,项目制就是这样,项目结束,人员自然会有所调整。公司感谢你这两年来的辛勤付出,也认可你为‘天枢项目’做出的巨大贡献。所以,在补偿方面,公司会严格按照劳动法规定,给予N+1的经济补偿。

N+1。多么标准,多么合法,多么……无情。

我为公司拼死拼活了六年,熬垮了身体,牺牲了家庭,最后换来的,就是一张A4纸和一句冷冰冰的N+1。我忽然想笑,也确实笑了出来。

张姐,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。我把那张纸放回桌上,直视着她的眼睛,是不是王总的意思?他是不是觉得,项目交付了,客户关系也稳固了,我这个项目经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,留在公司还得多付一份高额的项目奖金,所以干脆一脚踢开,成本最低?

张姐的脸色有些难看,她推了推眼镜:林薇,我希望你能理智地看待这件事。在职场上,人员流动是很正常的。我理解你的情绪,但希望你不要有过激的言行,对大家都不好。

过激?我重复着这个词,心里的怒火像岩浆一样翻滚。我多想把桌上的文件全都掀翻,多想冲进王建军的办公室质问他,但我不能。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我知道,此刻任何情绪化的行为都于事无补,只会让他们看我的笑话。

好,我理智。我拉开椅子,坐了下来,身体却挺得笔直,补偿金我接受,这是我应得的。但是,我有几个问题。第一,我承诺给项目组兄弟们的项目奖金,什么时候发?第二,王总亲口答应我的晋升和个人奖金,怎么算?

张姐显然没料到我如此冷静,她顿了顿,才回答:项目组的奖金会在下个月工资日统一发放,这个你放心。至于你的个人部分……林薇,你知道,奖金和晋升都是基于员工在职期间的表现和未来的贡献。既然劳动合同解除了,这些…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。

不存在了?我感觉血液都涌上了头顶,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欺诈!当初为了让我接这个项目,王总画了多大的饼,许了多少承诺,现在项目完成了,就翻脸不认人了?

请注意你的用词,林薇。张姐的语气也硬了起来,公司从未有过任何书面承诺。所有的口头沟通,都不能作为发放奖金和晋升的依据。

书面承诺。对,我没有。我和王建军之间所有的沟通,都是在会议室,在他的办公室,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蓝图,都只是他口中的一缕青烟,风一吹就散了。我真是太天真了,竟然会相信一个资本家的口头承诺。

我闭上眼睛,感觉一阵天旋地转。那些熬夜画图的日子,那些在酒桌上为公司挡酒的日子,那些在客户面前赔尽笑脸的日子,此刻都像一帧帧黑白电影,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,最后定格成眼前这张冰冷的A4纸。

好,很好。我重新睁开眼,眼中已经没有了愤怒,只剩下彻骨的寒冷,我签。但是,交接手续怎么办?‘天枢项目’的后续维护,还有那二十多个核心客户,谁来跟进?

提到客户,张姐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一些。这才是他们今天找我谈话的最终目的。

这个你不用担心。她说,王总已经安排了新的团队来接手。你只需要把相关的客户资料、联系方式、以及你之前整理的那个大纲,今天下班前交给王总的助理小李就可以了。我们会给你一下午的时间,处理个人物品。

一下午的时间,就要我交出我用两年心血建立起来的一切。

我站起身,拿起那份通知书和笔,在签名栏上,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我的动作很慢,很稳,每一个笔画都像刻在我的心上。

签完字,我把通知书推还给张姐,平静地说:资料可以交接,但不是现在。客户关系不是一纸文档,不是几个电话号码。你们这样粗暴地把我换掉,有没有想过客户会怎么想?他们是认我林薇,还是认你们公司?

这是公司需要考虑的问题,就不劳你费心了。张下逐客令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。

我点点头,没再多说一句话,转身走出了这间密不透风的办公室。

走廊外的阳光格外刺眼,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我回到了自己奋斗了六年的工位,那里还摆放着我和陈阳的合照,照片里的我笑得灿烂。我看着那张照片,忽然觉得无比陌生。

原来,所谓的职场,不过是一场精心计算的交易。当你失去了利用价值,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。而我,就是那个刚刚被丢掉的,已经榨干了所有价值的工具。

第4章 回忆的锚点

我开始收拾东西。动作很慢,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的仪式。工位上的东西不多,几本专业书,一个用了很久的马克杯,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,还有那张我和陈阳在海边的合影。我把它们一件件放进纸箱,每放一件,心里就空了一块。

最后,我的手落在了那个已经磨得有些掉皮的黑色笔记本上。我翻开它,里面是我手写的,密密麻麻的客户笔记。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,到后来因为匆忙而变得潦草,每一页都记录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我的思绪,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了天枢项目启动之初。

那时候,公司刚刚拿到华盛集团的入围资格,整个公司都为之振奋。但谁都知道,华盛是块硬骨头,想啃下来难于登天。当时公司内部好几个资深项目经理都打了退堂鼓,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。

是王建军亲自找到了我。在他的办公室里,他给我泡了最好的大红袍,亲手递到我面前,语气恳切地说:林薇,我知道这个项目难度大,但整个公司,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和韧劲。你放心,只要你能拿下这个项目,公司绝不会亏待你。项目总监的位置我给你留着,奖金也绝对是公司史上最高的一笔。

他描绘的蓝图是如此诱人,而我,一个在公司勤勤恳恳工作了四年的老人,也确实渴望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。我看着他眼中真诚的期许,最终还是热血上头,接下了这个军令状。

为了攻克华盛集团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研究他们的项目总负责人,李总。我把他所有公开的访谈、文章都找来看,发现他是一个技术出身的管理者,极度注重细节,讨厌浮夸和空谈。

于是,我带着团队做的第一版方案,完全摒弃了华丽的辞藻和虚无缥缈的愿景,三百多页的PPT,每一页都是实打实的技术架构、实施路径和风险预估,全部用数据说话。我以为这会正中他的下怀。

结果,在华盛集团的会议室里,李总只翻了不到十分钟,就把方案扔在了桌上。他看着我,眼神锐利如刀:林小姐,你们的方案很专业,但也很傲慢。你们只告诉我你们能做什么,却没告诉我你们能为我们华盛解决什么。我看到的都是技术,没有看到解决方案。

那一刻,我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。十几个人一个多月的心血,被他一句话全盘否定。

回去的路上,团队里一片愁云惨雾,有人甚至开始抱怨,说李总根本是鸡蛋里挑骨头。我一言不发,回到公司,我把所有人关在会议室,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:李总说得对,是我们错了。

我让他们都回去休息,自己一个人在会议室里,对着那份被否定的方案,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。直到凌晨四点,我才终于想明白李总那句话的真正含义。我们一直在用自己的语言,向客户推销我们的产品,却从未真正站到客户的角度,用他们的语言,去思考他们真正的痛点。

接下来的三天三夜,我带着团队的核心成员,几乎没有合眼。我们重新梳理了华盛集团所有的业务流程,甚至托关系找来了他们内部的一些报表和资料进行分析。我们不再谈论我们的技术有多牛,而是去展示我们的技术能如何帮助他们提高效率,降低成本,规避风险。

方案的每一页,都以为华盛解决……开头。

当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,再次坐在李总面前时,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。汇报前,我因为连续熬夜和没怎么进食,眼前一阵发黑,差点没站稳。是我身边的助理扶了我一把,我才勉强撑住。

李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,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示意我开始。

那一次的汇报,我讲得不快,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。当我讲完最后一页,抬起头时,发现李总一直在看着我,眼神里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东西,或许是欣赏,或许是动容。

他沉默了很久,然后拿起我们的新方案,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。最后,他合上方案,对我说了句:林小姐,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。方案留下,等我们内部讨论。

那一刻,我知道,我们有希望了。

后来,合作正式启动。为了表示诚意,我几乎是常驻在华盛的办公楼里。有一次,无意中听李总和助理聊天,说起他女儿正在申请国外的大学,为专业选择和文书写作发愁。我默默记在心里,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,找了几个在国外名校毕业的朋友,请他们分享经验,又搜集了大量的申请资料和各专业的就业前景分析,整理成了一份厚厚的文档。

在一个合适的时机,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了李总。我没有说这是我特意为他准备的,只说是正好有朋友是做这方面的,一些内部资料,也许对您女儿有用。

李总接过资料时,愣了很久。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从那以后,他对我的态度,从一个甲方的审视,渐渐变成了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,甚至偶尔会像个长辈一样,提醒我注意身体,别太拼了。

天枢项目之所以能顺利交付,离不开李总在华盛内部的鼎力支持。好几次遇到跨部门协调的难题,都是他亲自出面帮我摆平。

而这样的故事,在我这个小小的笔记本里,还记录着二十一个。每一个客户的信任,都不是靠一纸合同,而是靠这样一次次的将心比心换来的。

这些,是王建军永远不会知道,也永远不会在乎的。在他眼里,这些客户只是公司资产负债表上的一串数字,一个可以被轻易交接和替代的资源。他不知道,这些关系的背后,是我付出的无数心血和真诚。

薇姐,你……还好吗?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。是项目组新来的实习生,小雅。

我抬起头,对她笑了笑:没事。

她看着我脚边的纸箱,眼圈红了:薇姐,我们都听说了……这不公平!项目刚做完,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!

我拍了拍她的肩膀,轻声说:职场就是这样,你们以后就会懂。好好干,别辜负自己。

说完,我合上了那本承载了我两年青春的笔记本,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纸箱的最上面。我站起身,环顾了一下这个我奋斗了六年的地方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将办公室照得一片通明,一切都显得那么光鲜亮丽,充满希望。

只是,这份希望,再也与我无关了。

我抱着纸箱,没有和任何人告别,径直走向电梯。在我转身的那一刻,我感觉背后有无数道目光,复杂的,同情的,幸灾乐祸的。

我挺直了背,一步也没有回头。

第5章 二十二个名字

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。我没有立刻回家,而是抱着纸箱,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。初冬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树叶洒下来,斑驳地落在我的身上,却没有一丝暖意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,我拿出来一看,是王建军的助理小李发来的信息:薇姐,王总让你走之前去他办公室一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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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着这条信息,冷笑了一声。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他终究还是不放心,要亲自来探一探我的底,确保我不会带走任何公司资产。

我转身,重新走进了那栋我刚刚告别的大楼。

前台看到我去而复返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但还是礼貌地为我刷开了门禁。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王建军的办公室门口,门没有关。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门。

进来。王建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
我推门进去,他正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,悠闲地品着茶。看到我,他脸上堆起了熟悉的、热情的笑容,仿佛上午在HR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林薇啊,来,坐。他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,东西都收拾好了?

收拾好了。我没有坐,就站在办公桌前,与他对视。

唉,今天这事……其实我也很难过。他放下茶杯,叹了口气,开始了他影帝级别的表演,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,你的能力,你的付出,我都看在眼里。但是没办法,公司有公司的难处,董事会那边给了压力,我……也顶不住啊。

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,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心无力、被迫执行命令的好领导。如果是在今天之前,我或许还会被他这番说辞感动得一塌糊涂。但现在,我只觉得恶心。

我没有接他的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
我的沉默显然让他有些不自在。他清了清嗓子,终于切入了正题:是这样,你走了之后,‘天枢’的后续工作,我让小王他们团队接手了。你也知道,他们对业务和客户都不熟,交接起来肯定会有困难。所以……你看,你手上那些核心客户的资料,是不是……

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。我打断了他,但是,王总,你真的觉得,一份文档就能完成交接吗?

王建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:林薇,我知道你心里有气。但是你要明白,这些客户,是公司的资源,不是你个人的。你在职期间,利用公司的平台和资源去维护客户,这是你的工作。现在你离职了,把这些资源完整地交还给公司,也是你的义务。

他开始给我扣帽子,把我的心血说成是公司的平台,把我的付出定义为理所当然的义务。

平台?我笑了,王总,当初华盛那块骨头没人啃得动的时候,公司的平台在哪里?当初为了一个小客户的紧急需求,我自费打车半夜赶去对方公司的时候,公司的资源又在哪里?这两年,我为公司谈下的每一个客户,签下的每一份合同,哪一个不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跑出来的?
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,钉向他的心虚。

王建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他靠在椅背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。他不再伪装,露出了资本家冰冷的真面目。

林薇,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知道你对公司的补偿方案不满意,对没拿到项目奖金有怨气。这些都可以谈。但是,客户关系必须交接清楚。这对你,对公司,都好。

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利诱了。他怕我带着客户资源走,或者在客户面前说公司的坏话,影响他的生意。
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他很可悲。在他的世界里,所有的一切,包括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情谊,都是可以量化、可以交易的筹码。

王总,你不用拿钱来试探我。我平静地说,我不会做任何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,这是我的职业操守。但是,我也想提醒你,客户不是傻子。他们选择和我们合作,不仅仅是看中公司的产品,更是看中提供服务的人。你今天能为了节省一点奖金赶我走,明天就能为了利润在项目上偷工减料。你觉得,李总他们会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?

王建军的瞳孔猛地一缩。显然,我提到了他最忌惮的人。

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只剩下他手指敲击桌面的笃、笃声,像是在计算着得失。

过了许久,他终于停了下来,身体微微前倾,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仿佛要将我看穿。

他缓缓开口,问出了那个我预料之中的问题:林薇,你跟我说句实话。除了华盛的李总,你手里那些能直接影响续约的核心客户,到底还有多少?

他想摸我的底牌。他想知道,我离开,究竟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。他想评估,他为了省下那笔奖金而付出的代价,是否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。

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,心中那块被背叛烧出的焦土,此刻竟然感到了一丝快意。我知道,我的机会来了。不是报复的机会,而是为自己讨回公道和尊严的机会。

我伸出两根手指,然后又伸出两根。
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说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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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个。

当我说出这个数字时,我清晰地看到王建军的脸色,在一瞬间变得惨白。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怀疑,以及一丝……恐惧。

他以为我只是和华盛的李总关系好,他以为他只要搞定李总,就能稳住整个天枢项目的盘子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我在这两年里,已经悄无声息地,将项目的整个客户生态链,都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里。

这二十二个名字,不仅仅是客户,他们是这个项目能够运转起来的二十二个关键齿轮。他们彼此之间,业务上相互关联,人情上相互交错。动了一个,可能就会引起连锁反应。

而现在,唯一能让这些齿轮顺畅咬合的润滑剂——我,林薇,要走了。

那一刻,看着王建军失态的表情,我没有感觉到复仇的快感,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悲哀。我为自己这六年的青春感到悲哀,也为他这种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商人感到悲哀。

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转身,走出了他的办公室。这一次,我走得无比坦然,无比坚定。我知道,从今天起,我的人生,将翻开新的一页。

第6章 倾诉与醒悟

从公司出来,我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打车去了闺蜜苏晴的工作室。苏晴是个自由摄影师,工作室布置得像个咖啡馆,充满了阳光和绿植的味道。

我到的时候,她正在给一个模特拍照。看到我抱着个纸箱,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,她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,跟模特说了声抱歉,快步向我走来。

怎么了这是?林大项目经理,被炒鱿鱼了?她一边开着玩笑,一边接过我手里的纸箱,眼神里却充满了担忧。

我的眼泪,在她这句玩笑话里,再也忍不住,决堤而出。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抱着她,哭得泣不成声。这两天所有的伪装、坚强和冷静,在见到她的那一刻,瞬间土崩瓦解。

苏晴什么也没问,只是抱着我,轻轻地拍着我的背。等我哭够了,她给我倒了一杯温水,拉着我坐到窗边的沙发上。

好了,现在可以说了吧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

我断断续续地,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从庆功宴上的虚情假意,到权限被锁的冰冷邮件,再到HR办公室那张无情的A4纸,最后,是我和王建军在办公室里的对峙。

苏晴听完,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:我靠!这王建军也太不是个东西了!卸磨杀驴玩得这么溜?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渣老板!

她在我面前来回踱步,一边走一边骂:还组织架构调整?骗鬼呢!项目刚结束就把项目经理开了,这不明摆着是怕给你发奖金吗?还有那个晋升,画那么大一张饼,就是为了让你卖命!这帮资本家,心都脏!

看着她为我义愤填膺的样子,我心里好受了一些。在这个城市里,除了陈阳,苏晴是我最亲近的人。有些话,我不能跟陈阳说,怕他担心,也怕他更加反对我的工作。但在苏晴面前,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卸下所有防备。

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。我苦笑着说,只是我自己太傻了,总觉得只要我拼命工作,做出成绩,公司就不会亏待我。我总想着,等这个项目结束了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
你不是傻,你是太善良,太重感情了。苏晴坐回我身边,握住我冰冷的手,你总把公司当成家,把老板当成大家长,把同事当成战友。但你忘了,公司本质上就是个利益交换的场所。你能为它创造价值,它就捧着你;你没有价值了,或者说,留着你的成本高于你的价值了,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踢开。

她的话,一针见血,戳破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那你最后跟他说那‘二十二个’,真是太帅了!苏晴忽然兴奋起来,我都能想象到他那张便秘一样的脸!解气!林薇,你做得对!你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!

我不是为了报复。我摇摇头,轻声说,我只是想让他知道,我林薇,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。我的价值,不是他用一份‘N+1’的补偿就能衡量的。那些客户,是我用专业和真诚换来的,不是他那个‘公司平台’的功劳。

当然不是!苏晴说,平台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客户认的是你这个人。薇薇,你有没有想过,接下来怎么办?你手里握着这么重要的资源,这可是你东山再起的最大资本啊!

我茫然地摇了摇头。这两天,我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公司的无情和自己的情绪,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未来。

我不知道……我感觉好累,什么都不想做。

那就什么都别做,先好好休息。苏晴抱了抱我,天塌不下来。你辞职了也好,正好可以把身体养一养,把和陈阳的关系修复一下。工作没了可以再找,家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。

苏晴的话,像一束光,照进了我混乱的思绪中。是啊,这两年,我亏欠陈阳太多了。我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,忽略他的感受,缺席了我们生活中无数个重要的时刻。现在,我被工作抛弃了,或许,这正是一个让我回归家庭,重新审视自己人生的机会。

薇薇,听我的。苏晴看着我的眼睛,认真地说,这件事,对你来说,不是一个结束,而是一个新的开始。你终于可以为你自己活一次了。你这么有能力,人脉又这么广,离开那个破公司,你只会飞得更高。你可以自己开个工作室,或者去一家更懂得珍惜人才的公司。那二十二个客户,就是你最大的底气。

我看着苏晴眼中闪烁的信任和鼓励,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暖流。是啊,我失去了什么?我只是失去了一份工作,一个压榨我、不尊重我的老板。但我没有失去我的能力,没有失去我的人脉,更没有失去我自己。

王建军可以收走我的工位,我的门禁卡,我的企业邮箱,但他永远也收不走我脑子里的知识,和我用心建立起来的信任。

在苏晴的工作室待了一下午,我们聊了很多。聊过去,聊未来,聊那些被工作挤占了的,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。等到夕阳西下,我走出工作室时,心里的阴霾已经散去了大半。

我给陈阳打了个电话。

喂,你在哪儿?

在外面,快到家了。你呢?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
我也在回家的路上。我顿了顿,鼓起勇气说,陈阳,我被辞退了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。我甚至能听到他停下脚步,变得急促的呼吸声。

你在哪儿?我过去接你。他的声音,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,只有掩饰不住的关切。

不用了,我马上就到小区门口了。我说,回家说吧。对了,我想喝你做的排骨汤了。

好,我回家就给你炖。

挂了电话,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忽然觉得,被辞退,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。它让我看清了很多人,很多事,也让我有机会,重新找回那个在工作中迷失了太久的自己。

第7章 涟漪与新生

回到家,陈阳已经在了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玩手机,而是站在玄关等我。看到我,他快步上前,没有问任何问题,只是张开双臂,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

那一刻,我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,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,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泊了许久的船,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。所有的委屈、不甘和疲惫,都在这个拥抱里,得到了安放。

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他在我耳边轻声说,工作没了就没了,我养你。

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抬起头,眼眶红红地看着他:谁要你养,我自己能行。

那天晚上,陈阳没有让我进厨房,他一个人包揽了所有。我坐在餐桌旁,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,听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,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。这两年,我追逐着那个名为事业的幻影,却忽略了身边最真实、最温暖的幸福。

饭桌上,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,包括我和王建军最后的对话,都告诉了他。陈阳听完,沉默了很久,然后给我夹了一块排骨,平静地说:离开也好。那个地方,不值得你再为它卖命了。

他的平静,超出了我的预料。我以为他会愤怒,会为我抱不平。

你不生气吗?我问。

生气,但不是气他们,是气我自己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愧疚,这两年,我只知道抱怨你回家晚,抱怨你不关心我,却没有真正关心过你工作得有多累,受了多少委屈。如果我能多分担一点,你或许就不用那么拼了。林薇,对不起。

我摇摇头,握住他的手:不,是我该说对不起。我把工作中的焦虑和压力都带回了家,却忘了家是讲爱的地方,不是讲理的地方。

那一晚,我们聊了很多,聊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,聊到了我们对未来的规划。那些因为我繁忙的工作而被搁置的话题,重新被拾了起来。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,在坦诚的交流中,慢慢消融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我彻底放空自己。关掉手机,不上网,不看任何与工作相关的信息。我每天睡到自然醒,和陈阳一起去菜市场买菜,研究新的菜谱,或者窝在沙发上,看一部老电影。我们还一起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,扔掉了很多没用的东西,就像扔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。

我的生活节奏,从一个紧绷的时钟,变成了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。我开始有时间观察窗外的云,有时间听楼下的鸟叫,有时间感受阳光的温度。我发现,原来生活里,有那么多被我忽略了的美好。

一周后,我重新打开手机,里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。大部分是前同事发来的,有安慰,有关心,也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打探。我都没有回复。

其中,有几个电话,是我的客户打来的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回了过去。

第一个电话,是华盛的李总。

林经理,听说你从公司离职了?电话一接通,李总就开门见山地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。

是的,李总。家里有些事情,所以辞职了。我用了个最稳妥的借口。我不想在客户面前说前公司的坏话,这是我的底线。

是这样啊。李总沉吟了一下,你们公司派了个姓王的小伙子来跟我对接,业务很不熟练,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。‘天枢’的后续维护可不是小事,他们这样安排,也太儿戏了。

我心里了然,王建军果然是派了他的亲信小王去接手。那是个会拍马屁但业务能力一塌糊涂的人。

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磨合吧。我客气地说。

林经理,我就跟你说实话吧。李总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我们华盛当初选择跟你们合作,一半是看中你们的技术方案,另一半,就是看中你这个人。现在你走了,我们对你们公司的服务质量,要打一个大大的问问号。我今天打电话给你,就是想问问你,你未来的打算是怎么样的?

我的心,猛地跳了一下。

我……还没想好,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。

好,那你好好休息。李总说,等你休息好了,随时可以联系我。我们华盛的大门,永远向你这样的专业人才敞开。或者,如果你有自己创业的打算,我们也可以谈谈合作的可能性。

挂了李总的电话,我的手心已经全是汗。我没想到,李总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。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邀约,更是一种对我个人价值的最高认可。

接下来,我又接了几个核心客户的电话。他们的情况大同小异,都对公司新派去的对接人不满意,言语之间,都流露出希望与我继续合作的意愿。

那个下午,我接了整整七个电话。每一个电话,都像一针强心剂,注入我一度枯萎的自信心。我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苏晴说得对,我最大的资本,不是那个公司的头衔,而是我自己,是我建立起来的这些信任。

晚上,我把客户们的反馈告诉了陈阳和苏晴。他们俩比我还激动。

看吧!我就说!苏晴在视频电话那头喊道,林薇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!你自己成立一个咨询工作室,就专门服务这些老客户!你有人脉,有技术,还怕做不起来?

陈阳也在一旁点头:我觉得可行。启动资金如果不够,我这里还有些积蓄。你不用有压力,就当是尝试,就算失败了,也没关系,从头再来。

看着他们眼中信任的光芒,我心中那个被压抑了许久的念头,终于破土而出。

是啊,我为什么不自己做呢?我为什么要再寄人篱下,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?王建军给我上了最深刻的一课:与其为别人做嫁衣,不如为自己织锦绣。

那一夜,我第一次,开始认真地规划自己的未来。我把我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拿出来,看着上面那二十二个熟悉的名字,我知道,这不再是一份简单的客户名单,这是我新事业的起点,是我人生的新篇章。

第8章 尘埃落定后

一个月后,我的个人咨询工作室,在一间小小的共享办公室里,正式挂牌成立了。名字很简单,就叫林薇咨询。没有盛大的开业典礼,没有鲜花和掌声,只有我和陈阳,还有特地赶来帮忙的苏晴。

苏晴为我设计了logo,陈阳帮我处理了所有繁琐的注册流程。我们三个人,把小小的办公室布置得温馨而专业。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,落在我的新办公桌上,也落在我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上。

开业的第一天,我就接到了李总的电话。他代表华盛集团,与我的工作室签订了第一份咨询服务合同,负责天枢项目的后续技术支持和优化顾问。合同的金额,比我之前一年的工资还要多。

拿着那份签了字的合同,我的手微微颤抖。这不是我第一次签合同,但这一次,我是为自己签的。合同上,乙方那一栏,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。

李总的合同像一个信号弹。很快,之前那二十二个核心客户里,陆陆续续有十几家,都选择与我合作。他们有的把后续的维护工作外包给了我,有的则请我做他们新项目的技术顾问。我的业务,以一种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速度,迅速步入了正轨。

我没有主动去挖前公司的墙角。所有的客户,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。他们给出的理由惊人地一致:他们信任我,信任我的专业和负责。在他们看来,与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合作,远比与一个冷冰冰的公司合作,要来得安心。

我变得比以前更忙了,但这种忙碌,是充实的,是充满希望的。我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,不再需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去透支自己的健康。我为自己工作,每一分付出,都有实实在在的回报。

我和陈阳的关系,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、更健康的状态。我依然会忙碌,会加班,但他不再抱怨,而是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。他会给我送来热腾腾的饭菜,会在我疲惫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,会和我一起讨论工作室未来的发展。我们成了真正的战友和伙伴。

偶尔,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前公司的消息。据说,在我离开后,天枢项目的客户维护工作一团糟,客户投诉不断,流失严重。王建军为了稳住局面,焦头烂额,甚至想高薪把我请回去,但都被我婉言谢绝了。

有一次,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,远远地看到了王建军。他好像苍老了很多,两鬓添了白发,脸上也没了往日那种意气风发的神采。他身边围着一些人,他依然在笑,但那笑容里,我再也看不到真诚,只看到了疲惫和算计。

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,他愣了一下,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。

我没有恨他。到了今天,我甚至有些感谢他。如果不是他的无情,我可能还在那个看似光鲜的牢笼里,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一份随时可能被收走的薪水和职位。是他,用最残酷的方式,逼我走上了另一条路,一条更难走,却也更开阔的路。

峰会结束,我走出大楼,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。我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,感觉无比自由。

我的人生,曾经被一个项目、一个职位所定义。我以为失去了它们,就失去了一切。但现在我明白,真正的价值,从来不在于你为谁工作,而在于你是谁。你的专业,你的品格,你用心建立起来的信任,这些才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东西。

我拿出手机,给陈阳发了条信息:今天早点下班,我们去看电影吧。

很快,他回复道:好,爆米花我来买。

我笑了笑,收起手机,抬头看向远方。天空湛蓝,未来可期。那二十二个名字,曾是我职业生涯的勋章,也是我被背叛的证据。而如今,它们是我自由的起点。

我终于明白,当一个人真正拥有了定义自己价值的能力时,她就再也不会害怕被任何人抛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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